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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celol 發表於 2009-5-27 01:47 PM

尼采與佛教哲學比較

本帖最後由 mocelol 於 2009-5-27 01:50 PM 編輯

尼采與佛教哲學比較

比較動機與目的

  尼采(F.W.Nietzsche)為近代推崇生命價值與自我超越的哲學家,同時也是一位文采洋溢的詩人,其對於往昔至於當代的陳腐思想皆予以擊劍般準確而銳利的批判,而尼采哲學中的最核心觀點莫過於二者「命運之愛觀(amor fati)」與「永恆重現觀」而此兩者又與佛教中的因果卅業(karma)及生死輪迴觀(Samara)有著許多的相似,關於這個有趣的現象,較為合理的解釋是以尼采早期的哲學深受叔本華(Arthur Schopenhauer)影響,而叔本華本身不僅在許多著作中提及佛教思想,更表示自己的哲學思想和佛教有許多相似之處,而我們或許可以如此假設,透由叔本華使尼采間接的接觸了佛教思想,並以其自身的洞見予以轉化,進成為自己的哲學。
  在現今科技文明過度發達、人類迷信金錢權力、科學至尊的觀念已經對整個世界造成相當大的危害,而在普遍人類心靈凋敝、精神枯萎,生命亦毫無目的與方向的情勢下,生命價值的確立與探究更顯得重要了,此次的比較目的,旨在替日後比較、研究中西方哲學思想的工作,打下一些基礎,期盼有招一日能夠創建一種健康正向,充滿青春與活力,智慧與遠見的生命哲學,希望藉此讓更多人重新省思自己的生命,並且建立自己的生命目標。


比較課題:尼采與佛教的生命哲學

  尼采哲學與佛教的最顯而易見的共同點在於其特殊的「無神論」,亦即是「宇宙中是否存在一位超自然的最高創造者?」對於這個問題,尼采跟佛教都有其獨特的觀點,但並不將存在本身作為討論的方向;佛陀認為思考這個問題是沒有什麼價值的,因為人類的心智能力有限,並無法瞭解一些具有絕對性質的事物,而這些絕對事物的根本性質,也是人類無法下定義加以理解的,因此「有沒有一個最高創造者」此一問題,本身就沒有爭執或討論的價值。而尼采本身也並沒有爭論著宣稱上帝不存在,反而使用一種相當有趣的說法「上帝已死」,這似乎矛盾的暗示著「過去是有一個上帝,但是已經死了」
  既然我們對於所謂的至高造物者無從亦無需瞭解,佛陀便思索著每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必定會遭遇的一個迫切問題,也就是「苦(dukkha)」,這是宇宙中一切有知覺的生命(有情)都會遭遇到的問題,特別就人類而言,伴隨生命而來的老、病、死苦是最顯而易見的。然而佛陀領悟到苦痛產生的根本原因是由於無明(avidy),也就是說,人類感覺到痛苦的原因是由於非理性及情慾的本性。人的慾念直接地表現在渴求、佔有與依戀「能滿足感官的事物」中,就算眼下的渴求獲得了滿足,也會生起更大的慾念;反之,若是受到了挫折便會感到痛苦不堪,《華嚴經》云:『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,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。』說明了慾念都是由妄想執著,也就是無明所引起的,無明容易使人把經常在變遷的事物當作是永恆的,或把隨時間變化的事物看成恆常而實在的。不瞭解宇宙世界的根本性質,就容易走向痛苦的困境,而也因為招致痛苦的最大因素,是來自於人無知的行持作意,所以必須儘可能的排除自我(我愛執),另一方面在於佛教在根本上否定了「我實體」的存在,這點可以從無常的概念中略知一二,因為永存的自我無法找到,無法實現,而萬物又處在不斷的流變當中,因此也沒有固定的「我實體」存在。凡是相信萬物有永恆不變性質就是無明,到最後一定會感到痛苦。
  尼采則認為,基督教中善與惡的道德結構,充其量只不過是一種專斷意志的說教,也就是上帝意志的說教。但是因為標榜「你應該」、「你不應該」的上帝死了,所以整個結構也就失去其根基而瀕臨崩潰。「上帝死了」所產生的另一個結果是,宇宙及人類的存在於根本上變得荒謬而沒有意義,這個偉大的死亡帶走所有價值的支柱跟安慰,尤其是善惡與道德的價值。「上帝死了,失去一切價值與目的的人類應該怎麼辦呢?」在如此虛無的困境當中,尼采卻說:「我要教你們做超人!」人必須要自我創造,並決定什麼是「我要」、「我不要」,這就是超越善惡的意義,與基督教的道德體系截然不同。在這方面,尼采非但不悲觀,反而相當樂觀地提出以藝術的方式解決這個精神危機,他指出「人類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要創造藝術與生命」但於此同時,他也警告世人不要尋求唾手可得的安逸或貪圖享樂,而倡導堅定、嚴肅且樸實的生活,因為堅定是創造的必要條件。雖然在有些時候,尼采似乎很喜歡受苦受難,但這並不是為了痛苦本身,僅是為了替創造性活動提供契機,我們可以如此解讀:尼采反對不必要的痛苦,意即是對於藝術與生命價值創造沒有幫助的痛苦;換句話說,尼采並不想逃避痛苦,因此佛教倡導的自我棄絕是很令他厭惡的,除此之外,尼采也非常鄙視因為輕視自我而產生的信仰盲從,他在《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》(Also sprach Zarathustra)中說道:「你們還未曾尋找到自己,就先找到我了。所有的信仰者都是如此;因此所有的信仰都是微不足道的。現在我要你們拋開我而去尋找你們自己!」他再再的強調「因為上帝死了,所以人要做自己的主人。」

  在結束以上較為粗略的對照,轉而進行核心概念的比較之前,我們必須先將尼采與佛教的關係作一個大略的釐清,正如同前面所說,尼采承認自己早期的哲學深受叔本華的影響,而叔本華在當時又受到早期印度佛教的影響,因此叔本華可以說是尼采與佛教間的牽線人。但是於此同時也將構成一個問題:尼采本身對於佛學的見解是否仍是從叔本華的角度切入呢?在此姑且不予以置評,也許尼采對於佛教哲學存在一種誤解或是曖昧的偏見,然而就以下即將比較探討的概念︰「命運之愛」相較於「業果」、「永恆重現」相較於「輪迴」。理應不構成太大的影響,這乃是基於尼采一個有趣的特點,他善於將對於一些思想的批判與駁斥,更進一步地轉化為自己的哲學。現在,讓我們開始吧。
在談及因果與輪迴時,首先要闡明的是,佛教因果卅業的概念在根本上並不是決定論或宿命論的,因為這種先驗價值的討論就如同詢問上帝存在與否,跟佛法要探究的內容沒有什麼關係。因果本身並沒有強制性,這句話的意思是說,人類還是可以自由的做選擇,只是每個當下的抉擇都會影響往後的結果,更長遠的,則是影響輪迴。在此稍微提及佛教中理想的精神典型,以便之後與尼采的超人作比較︰現今佛教在義理上可粗略地分為小乘與大乘,而小乘佛教的精神理型是「羅漢(Arahat)」;而大乘佛教的精神理型則是「菩薩(Bodhisatta)」。兩者的共通點在於,皆已擺脫了無明、幻象與苦難的控制,對佛教來說,亦即是只有當一個人不受無明、幻象及世俗慾望的約束時,他的所作所為才不會產生任何因果的效應,故也超越了善惡的評價。而再深入探究之前要先明白,因果與輪迴僅是一物之兩面。小乘羅漢的目標是脫離生死輪迴的磨難,求的是個人的解脫與圓寂。大乘菩薩在超越生死之後仍願意不斷地回到人間,希望能夠幫助庸俗、不幸、悲慘的人們解脫。

  因果在字面上的意思是行動、實行、行為。它是原因與結果,這是一個使原因和結果相均衡的法則。一般而言,我們都知道並且承認:行動必然會造成它的結果,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,就好比高舉著一顆蘋果然後將手放開,蘋果必定會因為地心引力而落到地上,這是無庸置疑的,佛教的因果觀近似於這個道理,但卻不像一般的物理法則能夠輕易的解釋透徹,因為它還牽涉到物理以外的「善惡分野」。簡單的說,善因得善果、惡因得惡果,每個人經過各自的努力後,完成了某些事物(無論是好是壞),也將完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,因為被決定的事情都是基於先前行為的結果。有趣的是,這樣的因果觀並不會限制人的自由,反而因為它更周全的解釋了我們迫切面臨的苦樂問題,也才使人願意坦然地接受自己生命中的各種悲歡離合,「如是因感如是果」因此沒有一件事情是早就被決定的,事件與行動的產生完全取決於人的抉擇。但是這樣的觀念對常人而言卻很難接受,因為一般人的智識並無法真實地瞭解,那些超乎感官之外的法則是如何運行的,好比過去的因感得今生的果,今生的因感得未來的果,這都是凡夫難以洞見的,所以佛教也十分強調修行的重要,唯有透過修行,才能使人真正看清世間的真相。

  輪迴在字面上的意思「永久的遊蕩」,在巴利經文中是指永遠起伏不止的生命之海,它象徵了生、老、病、死這個過程不斷地重覆,更精確的定義是五蘊(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)結合的連續後果,這種後果無時無刻不在變動當中,而單一個生命期限只不過是輪迴當中一個極小的片段。而輪迴是小乘佛教徒避之唯恐不及的,因為永恆的輪迴當中充滿了無明所帶來的苦痛,如果想要真正的脫離輪迴,必定要先超越因果的支配,還必須跟今生事物斷絕關係,全心專注於修行,才有可能獲得個人的解脫。對此大乘佛教徒則持有不同的意見,對他們來說,因果法則和其所帶來的輪迴,實為一相當公正的原則,因為這個原則可以明確地裁定一個人的作為究竟是對是錯。小乘與大乘的另外一個差異如前所述,大乘菩薩自願受到因果的支配,或者是說自願回到輪迴當中,乃是悲憫所有在輪迴中受苦的眾生,而生起救渡之心。菩薩願意永恆地回到輪迴之中,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好處,而是一心一意的希望能夠拯救更多受苦受難的眾生,而對於自己將遭遇的各種痛苦毫不畏懼。總的來說,大乘佛教並不逃避今世的生存環境,雖然非理性的欲求、佔有、依戀會帶來許多痛苦,但這並不代表了生命毫無希望,反而如果有人能察覺到無明之苦的真相,則透過修行則有機會從中解脫,進而去利益更多人,在這方面大乘佛教是比較積極的。

  與佛教相當類似,尼采也認為生命是悲慘的而充滿痛苦的,但是他並沒有選擇安靜的坐下來受苦受難,反而不斷地追求一種創造性的生命哲學,尼采認為,雖然生命是苦難的,但我們仍然應該肯定人類生命與生存的價值,基於這個理由,以及為了打破虛無主義對人精神上的迫害,尼采提出了「命運之愛」與「永恆重現」的觀念,有趣的是,這兩個觀念類似於佛教的因果與輪迴觀,也是不可分割的,因為唯有從永恆重現這個基本理論才能推展出命運之愛。永恆重現包含了一種必然性,意即是說每一件會發生的事情都是必然地發生,那麼我們顯然就是那個必然鎖鏈上的一環,人本身就是命運的一部分,因為承認了命運的必然性,使人興起強烈的對命運之愛,這種命運之愛不再是被動或屈就的,而是肯定一種必然的無常與冒險犯難的精神,而這樣的態度在精神上是完全自由的。

  由前所述的種種跡象,我們可以推論,小乘佛教與尼采對於人類生命的基本看法都是比較悲觀的,他們都認為生命中充滿了痛苦,但這也是尼采哲學與佛教分歧的開端,因為小乘佛教對這些生之痛苦抱持的態度是否定的,所以極力的想要從輪迴中逃脫。然而尼采卻願意坦然地接受苦難,並視之為創造的必要條件,也就是說,在尼采看來,有意義的生命不可能沒有痛苦與悲傷,他時常認為佛教解決生命問題的方式是腐朽、虛弱的,同時也不喜歡傳統的形上學家所提出的「理想世界」,尼采認為這都是逃避生命與世界的行為,所以試圖以希臘悲劇的方式來解讀人類的生命,即是勇敢的肯定一切,即便痛苦與悲傷是生命必然會遭遇的事情,也絕不能因此而否認或棄絕生命。尼采想要傳達的也許是,人本來就是活在苦難之中的,特別是那些具有創造力、自我肯定的生命,更會遭受到無窮的折磨,但是人應該坦然的承擔,並且不會奢求這些苦難在之後會有任何的改變,是一種超越善惡的價值,尼采心目中的精神典型「超人」正是具備了這些特質的人。

  尼采的觀點雖然排斥了小乘佛教的思想,但有許多部分卻與大乘佛教不謀而合,其中最明顯的共同點莫過於,勇於面對苦難而不退卻的精神,不過兩者之間的差異乃在於他們對永恆重現的動機有所不同。大乘佛教渴望成佛,乃是基於無限的憐憫與慈悲,也正是這樣的憐憫與慈悲給了他們無窮的勇氣。尼采的動機則是追求狂喜與藝術性的創造,所以他反對以道德或倫理去評價人的生命,他認為那相當容易使人走向虛弱的悲觀主義,他追求的是強壯、健康的生命與自我肯定,這種肯定是無條件的。唯有經歷這些苦難與悲劇的磨練,才能成就出人類的偉大。並且因為承認因果的存在,所以願意接受自己遭遇到的所有痛苦,故而表現出一種對於自身命運的熱愛,因為不管快樂還是難過,這都是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命運,既沒有理由否定,更沒有理由逃避。

  所以在精神典型上,尼采的超人是人類經由奮鬥與衝創意志,或者說經由不斷地生成轉化(命運之愛與永恆重現)而顯現出其優秀的本性,雖然尼采並不像佛教那樣明確地提出成為羅漢或菩薩的條件,但我們也許可以推斷,只要一個人在永恆的重現當中不斷發達對自身命運的狂喜愛好,而不再有一絲的退卻,就能成為一位超人。針對佛教來說,尼采的超人與小乘的羅漢渴望脫離輪迴的想法是完全相違的,但卻很近似於大乘的菩薩,誠如前面所說的,菩薩也是在永恆的輪迴當中,透過救渡眾生與歷練自己的精神和道德,達到真實的圓滿。


結語
  雖然我們不能十分肯定的說,佛教思想影響了尼采後來的哲學思想,但兩者之間確實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似,再回到一開始所提到的,尼采對於佛教最早的認識乃是透過叔本華,在之後或許還受了其它友人的影響。但從尼采對於佛教的批判與些許誤解,可以推敲的是,尼采對佛教的認識僅止於小乘的思想,凡是排斥生命的想法,無論是佛教或基督教都是尼采極端厭惡的。但是大乘的思想則與尼采十分相近,甚至還超越了尼采的超人,之所以超越乃是在於兩者動機與發心的差異。雖然超人欣然接受所將遭遇的一切痛苦,並且願意不斷地重現,而不會希求有任何的改變,但始終只是以個人為出發點。這與菩薩渡脫眾生,為利有情願成佛的志向是有很大差距的,在輪迴之中,菩薩是急切地渴望改變的,這種改變並非是求自身痛苦的減輕,而是能夠幫助更多的生命脫離苦海,這樣的精神實比超人更加令人敬佩,同時也更容易付諸實行。因為對大乘佛教來說,慈悲是世間最可貴也最偉大的力量,只為自身成就而付出的努力,是難以堅持到最後的。

  但是無論這兩者的高下如何,尼采與佛教的哲學,都分別給予了吾人不同於現世的生命價值,這種生命的價值是超越世間的,並不以追求世間的名聞利養為目的,而要更深切的追問自己:我要的究竟是什麼?生命扣除了物質與感官的滿足,是否還有更值得追求的方向?生命哲學是每個人都應該仔細思考與學習的,我認為這同時也是哲學所能帶給人類的最大貢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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